新野大瀑布

文/马富海

平原小县的新野也有一个大瀑布？

别误会，我说的不是橡胶坝放水，而是自然形成的那种天然跌水。只不过见到的人不多，把它作为风景前去观赏的人，几近于无罢了。倘若在新野境内，你随便采访一个新野人，不管是他在外打工，或者是在家乡生活，他一定会说：“新野大瀑布？你是火星人吗？莫非说的是下课时间的男厕所里，那一排男学生站着撒尿？”

一马平川的千里新野平原上真的没有瀑布吗?

其实，这个瀑布许多新野人都看到过，只不过受距离产生美，风景只在远方的意识影响，看到后，并没有震撼到心灵而已。

出新野县城，沿高速通道向北走约二十里，就是钮寨白河大桥，从桥上走过，打量一眼白河，应该是很多新野人对自己的母亲河的正常反应吧？只是，在你向东方、向白河的上游打量的时候，你是否注意到，距桥五百多米远的白河上的C字形瀑布呢？

“没有。我路过钮寨白河大桥无数次，也眺望过无数次，除了一绺瘦水向西流，就是两岸的绿树青草，以及河床上的黄土。瀑布，绝对没有！”

这话我信。即便是附近的钮寨村人，樊集村人，陈河村人，也同样会说：“这个真没有。”

但是，如果你从钮寨白河大桥南端，或者北端下桥，沿着河床向东走，要不了二十分钟，你就开始惊讶了。我就是这样。

2014年夏天，一个资深钓友告诉我，新野大瀑布下的深潭里鱼资源丰富，是垂钓的好去处。其时，正值沙河干涸，白河水消，钓鱼无点，怨天尤人，度日如年。听说之后，我冒着大雨，骑上摩托车就出发了。

我也是把摩托车停在钮寨白河大桥上，扶着东边的桥栏杆眺望了多时，并没有发现“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跌水。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回到桥南头，寻找能下河底的小路。没有，公路比两边的田地高出一两米，人下不去，摩托车更是下不去，而哗哗哗的大雨，还在路下边的地头上，冲出一个小水沟。

远眺无所见，下河无路走，跑了一趟空腿，我只能向后转了。路过通道与樊集至钮寨的村路的十字路口的时候，看见高速通道西边，有一条与通道并行向北的田间沙土路，虽被雨水浸泡，却因为是黄沙铺就，上面的车辙印痕并没有凹陷到地面之下，不仅欣喜：原来下河的路在这里啊！一个360度的大转弯，一直骑行到了白河大桥下。

河滩上长满了碧桃树。碧桃是一种风景树，阳春三月，碧桃花，红似火、浓如血，比那种水果桃花浓烈、妖冶百倍。但这是盛夏，树上青果累累，都是些乒乓球大的青桃，还没有成熟。桃林郁郁葱葱，置身其中，并不觉得空旷幽寂，反而有一种进入家园的惬意。将摩托车停放在桥下，肩扛手提着渔具，循着小路，就走到了河床上，来到水边，踩着黄沙逆水流向东走去。

两天的大雨，并没有使河水涨大多少，河道的治理，早已经使遇雨暴涨的白河，调节得胖瘦无多大变化了。三四丈阔的水面，流淌着脚脖深的白水，放眼望去，水里石砾可见，并没有看到一条小鱼浮游。这白河水，与其他地方水面并无区别：流水湍急，别说无鱼，即便有鱼儿往来冲浪，鱼钩撒下，顺水而飘，鱼钩被冲到水面上，怎么能钓得,着鱼儿呢？

再一次掏出电话，询问渔友，得到的答案是继续往前走。现在，连我自己也觉得，淋着雨在河床上负重寻找钓点的自己，是一个神经病了。但，既然来了，既然钓友言之确确，就当一只被戏耍的猴子，又如何呢？

向前走，继续向前走，河床上渺无一人，大雨迷蒙了东边的村庄、两岸的绿树；哗哗哗的流水像一个啰啰嗦嗦的朋友跟我并排走着，使我不仅不显得孤单、迷茫、气恼，反而有些舒适、快乐。很自然地下到了水里，踩着河沙，踢腾着河水，边玩边走。

水声忽然变了。哗哗哗的流水声里夹杂着呼呼呼的风声。

起风了？赤裸着的手脸没有感觉到啊？抬头向前看，白花花的河水，从一米来高的河床上，垂直跌落而下-------呃，瀑布，真的有瀑布哦！而瀑布下也确实有一个波涛翻滚的小水潭。

为了能全面观看瀑布，在小谭的南岸，距离瀑布三丈来远的地方，选作钓点，支好钓椅，掏出鱼竿，系上鱼线，挂上蚯蚓，试一下水深，哇，有三米多深呢！

这一段白河的河床是坚硬的黄土砂礓底，因为河水集中到河床的南半部分，这一侧的河底被冲击出一个横断面。以前河水大的时候，满河床的河水向西流，从水面上看，不能看出河底的状况。这几年的河水大量减少，水流过于集中一侧，就在河床上冲出一个缺口，造出了三四米的落差。

但河底的塌陷并不是刀切，而是靠南岸水流量稍大，塌陷的早而远，北边水流薄而浅，河床塌陷的晚而近，形成了一个英语字母C字半圆形瀑布。一米左右的落差，与我们想象的，从头顶飞泻而下的庐山瀑布的壮观不同，但坐下来观看，迷蒙的北岸如连绵的远山；雨中的白河上源也似连接了远天；河水缓缓而来，轻轻飘落，如一片白纱在风中慢慢舒展。潭中水翻花搅浪，似有蛟龙在水里翻滚起伏。向西七八长远，河面宽阔，水流又恢复平缓，成了哗哗哗的平坦水面。人坐在瀑布之旁，如置身于瀑布下的石头一样，被冲洗得身心透亮。这是其他钓点享受不到的舒适。真想跳入潭里，潜游到瀑布下，让垂直而下的河水冲击一下毛发覆盖的头颅，接受一次醍醐灌顶的体验。

与其他的瀑布不同的是，新野大瀑布是一个活瀑布，它会跑，还会躲猫猫。因为流经新野的白河河床是土质的，不比山里那些石头河床，河水从四五米的高处跌落，连续不断地冲击水潭里的泥质河底，翻滚的潭水，淘洗着底部，很快就掏空了瀑布下的河床，形成的“水帘洞”，引起潭上游的河床不断地坍塌，催动瀑布一直缓慢地向东走。至2018年夏天，瀑布已经向东走了200多米，使本来还比较平坦的河床上，形成了一条一两丈阔的深沟。这一段白河水，全在深沟里奔流，其余的河床，都干涸成了白地。

瀑布呢，就站在河沟的入口处，只剩下丈余宽了。水流窄而湍急，已经失去原来那种平缓如轻纱一样飘飘的安静、闲适、恬静之美。这两年也去钓过一两次鱼，急促湍急的流水，与悠闲安静的钓鱼心境正好相反，坐下来，也是索然无味了。

如果河水大涨，河水占满了河床，瀑布就会躲进深水里，寻也寻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