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之年

(1)夏与夜

蝉叫，虫鸣，午夜的微风徐徐吹过，略带些许凉意，麦场旁的那棵大楸树，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树叶不时的发出沙沙的声音，白色的月光穿过树叶把整个麦场照得犹如白昼，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树枝上安家，此刻他们应该已经入眠了吧!空中只有几只萤火虫，发着微弱的光在不知疲倦的飞来飞去，远处草丛里几只蛐蛐㘗㘗的在叫个不停，夜已静，所以它们的叫声显得特别的清脆，就连池塘里的青蛙也不甘示弱的跟着叫了起来，瓜瓜，㘗㘗，你一声，它一声，此起彼伏，犹如一曲交响乐，而此时的萤火虫也跟着扭动它那小小的屁股，随着此曲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上下飞舞。

麦场中间的那个路头(石碾子)是孩子们唯一的玩具，他们把它推来推去的滚着，直到满头大汗筋疲力尽，他们才跑到奶奶跟前，围着奶奶让奶奶讲故事，奶奶总是一手摇着竹扇子一手拿着艾蒿，艾蒿是点着的但没有火，只是冒着烟，烟很大却不薰人，烟是白色的，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奶奶说艾蒿的烟能驱蚊虫 ，我们听后，总是要吵着去拿，奶奶总是笑着把艾蒿递给我们，总是会说小心烫着，但是艾蒿到了我们手上，却没有烟或者烟很小，这时候奶奶会说傻孩子要轻轻的摇，摇慢了就没有烟了，但不能摇的太快，太快了会起火，我们一边听，一边学着奶奶的样子摇，右一下，左一下，果然烟慢慢的一点点的的多了起来，这时候我们总是会很高兴的咯咯的笑，奶奶也总是会爱怜的看着我们跟着我们一起笑，银白色的月光照在奶奶花白的头发上，照在奶奶慈祥的脸上，也照在我们小小的心上。

还曾记得奶奶讲的第一个故事，是、嗯是七夕的故事，只可惜故事的详细内容已经模糊，只是依稀记得故事里面讲的是牛郎和织女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七都会在天上相会，奶奶还说：这时候只要你端上一盆水放在葡萄架下面就能听到牛郎和织女的对话。于是我们就想着，盼着，盼着七夕节快点的到来，我们总是围绕在奶奶身旁不停的追问，奶奶总是不愿不怨其烦地一遍一遍的告诉我们说：等到月满牙的时候就是七夕。月满牙是什么，我们不懂，我们只是呆呆的看着奶奶，这时候奶奶总是抬起头痴痴的看着天空，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歌。每当这时候我们也就不敢再说话了，因为我们知道奶奶肯定是又在想爷爷了。这是三娘告诉我们的。我依稀的记着，那歌中是这样写的：月中月圆人相聚，月初月缺人儿散，七月七日鹊桥会，桥头的哥哥可曾记，谁在桥头执灯火，谁在桥尾翘首望，谁把那歌儿一遍一遍唱，谁在心里静静念。

乡村的夜是宁静而又慢慢的夜，熟悉而又古老的故事，曲调不详却又温馨的歌伴随着我们渐渐进入梦中，梦中的我们是否会见到牛郎和织女，是否能听到他们所唱的歌，那唱中又在讲些什么呢?是在讲他们是如何的相识，如何的相爱?还是在讲他们是如何的相守，相厮，又或者是在讲他们这一年才一聚的诉说。梦中的老人能不能告诉我，月满牙是什么意思，又能不能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楸树上的鸟儿，是什么鸟，它们到底有没有睡着，它们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是爱做梦的孩子。

窗外的楸树上， 蝉趴在树干上知了知了的叫着，它们从不知疲倦为何物，从早叫到晚。晚上是听着它们的叫声入眠，早晨又是他们的叫声把我们叫醒。树梢那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好像也是被它们叫醒的，它们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唱着歌。

清晨的阳光总是温馨的，淡淡的风，薄薄的雾，芍药花瓣上的露珠还末落。大人们就已经开始早早的在麦场上忙碌了，他们用麦叉把麦子一点点的挑开，铺平，让太阳晒，等到麦子都晒干了，再用拖拉机套上路头(石碾子)压，这样就能把麦粒从麦秸上压下来。每每这个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总会拿着小板凳坐在麦场傍边的大楸树下等，等着拖拉机的到来，因为那时候的拖拉机很少，三四个村子只有一辆，平常很少见的，在我们的眼里看拖拉机跑，就犹如村里唱戏一般的稀有。我们总是很好奇没有人推，也没有牛拉，拖拉机为什么能走能跑，而且还可以带着路头(石碾子)一起跑，还跑的很快。要知道路头(石碾子)很重的，平常我们玩的时候，都是四五个人才把它推的动的，而现在只要一辆小拖拉机就能把它带着跑，还跑的那么快。我不懂，我们几个都不明白。所以我那时候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开拖拉机。以至于每年麦收的时候我都会跑去看拖拉机，小朋友们也是经常笑我，可我是还是坚了好几年，因为我觉得坐在拖拉机上面特别的威武霸气。直到后来，其实没有什么后来了，因为我也没坚持几年就有了新的梦想。哈哈，说实话那时候去麦场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能吃到许许多许的好吃的，比过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这是村里人最高兴的时候，这是丰收的时候，所以大家都很高兴。但我那时不懂，我不明白，天这么的热，他们满头大汗，脊梁被火热的太阳晒的黑黑的，有的已经开始掉皮了，但他们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我们也被这种幸福的笑感染着，所以我们也跟笑，跟在他们后面跑。直到他们把麦秸和麦粒分开，他们先用麦叉杷麦秸从麦粒上挑开，再用木锹把麦粒堆起来，使劲向天上扬，这样做是为了让风把

麦壳吹出来，因为麦壳是轻的，只要风一吹就能把它吹的很远。等风把所有的麦壳都吹走以后，剩下的就全是金黄的麦粒了，这时候就可以用袋子杷麦粒装起来了，不过这还没完，还有旁边的麦秸在等着处理，处理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全部把它们堆起来，做成粮仓的形状，当然有的人家家庭条件好一些，会在上面贴上对联，预示着来年还会大丰收，等这一切都全部做完了以后，才预示着今年麦收工作的全部结束了。这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拿出家里全部的美食来庆祝，这是我们几个小孩最期待的时候，我们眼巴巴的看着大人们把所有的美食放在麦秸做成的粮仓前面供奉，只要等围在麦秸粮仓边的那一挂鞭炮放完，我们就可以吃上面的美食了，一般上面有糯米粽子，新蒸的花馍，大枣，苹果，梨，桃子等，这些都是我们平常所吃不到的，而现在我们就可以放开肚皮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大人们则是坐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我们吃。此刻应该是他们最高兴，也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

流年的时光就样慢慢的飞逝，我们也就这样一点一点的长大，麦场旁边的那颗大楸树你是否也和我们一样在慢慢的长高，树枝上的那一窝鸟，来年你还会在这安家吗?草从里的蛐蛐，池塘里的青蛙，夜空中的萤火虫，来年你们是否依旧?奶奶还会不会有新的故事给我们讲?牛郎和织女他们相会之后到底会说些什么?来年、我会不会长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