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南阳盆地,耕作的是旱田,以面食为主。小麦是主要的农作物,属于高级的饮食,磨出的面称为好面,和南方的水稻并列为“细米白面”。在八十年代中期以前轧面车尚未普及到千家万户的那个时候,人们吃的面条都是手工擀的,擀面条也是每个家庭主妇必做的功课。在缺衣少食的那个时代,怎样利用有限的白面,反映出一个主妇的技能,同样一升面,有的主妇不够一家一顿,而会过日子的不但使一家人吃得饱还吃得美。从记事起,老奶虽然活着,可已经年迈体弱,母亲下地劳作,饭都是奶奶做的,面条也是奶奶擀的。奶奶擀的面条远近闻名,娴熟,又细又薄,母亲就不行了,记得有次还切住了手,鲜血直流。
每天奶奶早上啥时起来做饭我是不知道的,当吃过早饭,爷,爹妈,叔在队长的钟声和吆喝声中下地干活后,在家的奶奶也没停止忙碌。奶奶洗刷完碗锅,又为一天三顿中最重要的午饭做准备。
她挪着小脚拿起面升子到上房她住的房屋,撩起门帘,陶制的面缸就在房屋里面暗处的角落,搬开上面压着的木箱,揭开棑子。里头的白面只有小半缸。她俯身挖出一平升,倾斜晃了几晃升子,升子里晃洒一部分雪粉。看我也进去了,递给我说:“拿好。”我小心地双手捧住。她重新严实盖上棑子,木箱压好,然后从我手里接过面升,回到了灶伙。
开始和面了。院子里很静,阳光斜照着,鸡在墙角土堆刨着。她把面倒在黑色的瓦盆里,葫芦瓢舀半瓢水,约摸着倒进瓦盆一些,手掌摊开均匀地搅拌揉搓。面有些干,手指蘸一些水甩入面盆,滋润后,又揣。面在盆里揣成了一团,手瓷着瓦盆上沾着的面,让面团把瓦盆里面渣蘸净。面要和得不硬不软,软硬擀面条都不行。她把揣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蒙上干净的湿手巾,用瓦盆扣好。叮嘱院子里独自玩耍的我说:“看着,不叫鸡进来,不叫谁家的狗来,不叫老鼠糟践,我去掐把菜。”说着擓上爷爷扎的一个小草筐向门外走去。我也想跟去,可是我的责任也重大,就是再不乐意也不会表示出来,就一声不响留在家里。所以奶奶常说我是猪精。
快晌午了,奶奶从外面回来。小筐里是嫩绿的红薯尖,身后背着一捆拾来的干树枝。大约够一顿烧了,但是奶奶放在柴垛边。这硬柴蒸馍用,做饭用的是穰柴,或者碎沫子。
奶奶洗了手,系上围巾,要擀面条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面团也醒好了。她在案板上撒些包谷面,或豆面,把圆圆的面团放在上面来回擀,擀成一个圆片。圆片被擀开擀大了,可还是有些厚,又捏一撮包谷面撒上,卷在擀面杖上来回擀,摊开再洒上包谷面,卷上再擀,渐渐越来越薄,层数越来越多,也向擀面杖两头延伸。打开荷叶一般的形状,从另一边卷起又开始擀,如此反复,几乎薄如蝉翼,摊开占据了整个案板。奶奶把擀面杖竖起靠着在案板里边的角落,面叶又撒上包谷面,几经折叠成长长的一溜。喘一口气,就切面条了。从中间一切两节,一节放在一边。奶奶左手四指并拢拱起,大拇指顶着中指,放在一节的切口,依着手背的四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切起来,刀在撵,左手后移,速度又快又麻利。
我提心吊胆直盯着,生怕奶奶切着手指。想提醒她,嘴还是笨,连唾沫一并咽下去。后来发现刀刃由前拱的指节挡着,刀抬的也不高,不易切着手指。奶奶切完一节,放下刀,两手一抄,又长又细的面条像粉条一般,瀑布一般,柳条一般垂下,摊开晾放在一边,波浪一般起伏。然后又切另一节。
这时候也近晌午,添上水,燃着火,我可以帮她烧锅。她趁这个空闲洗红薯尖。我把碎柴塞入锅灶,冒出一股呛人的烟,忙双手拉几下风匣,火苗便起来了,舔出灶门外。
爷爷父母他们也收工回来了,饭也做好了。端着饭碗到外面,邻居们也都纷纷出来吃或依着树,墙根,或圪蹴,或脱只鞋坐下。奶奶擀的面条有筋骨,有味道,邻居也禁不住夸奖又细又薄又长,跟挂面一样,而他们的跟檁一样粗。
夏天炎热的时候,吃一顿蒜面,那是最美的享受了。这就加大了奶奶的工作量,家里十来口人,使得她半天不松劲。奶奶不只白面擀得好,别人不能擀的黄豆面,红薯面,高粱面也能擀出面条来。
后来买了轧面车,奶奶不再劳累了,而一个午后有糖尿病的她休息时一睡不起,已有三十又三年了。
作者简介:齐川红,70后,河南新野人,河南草庐创作学院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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